20世纪20年代中期到40年代末，杭稚英在山西北路430号开创了一个独特的月份牌王国。

以“稚英画室”作品为代表的月份牌画已成为海派文化最形象的象征符号。杭稚英笔下那些优雅、自信、风情万种的现代女性，成为研究上海城市民俗风情和市民审美情趣等都市文化不可或缺的宝贵财产。

文|惜珍

寻迹山西北路： 月份牌年画名家杭稚英

杭稚英绘阴丹士林布旗袍美人

20世纪20—40年代，上海盛行一种新型年画，因其画面附有年月历表而得名“月份牌年画”。月份牌年画的主角是都市时装美女，她们身着鲜艳华丽的时装，置身于旖旎时尚的环境，成为当时市民了解都市生活的一个窗口。

机车女郎 杭稚英绘

我看到过一张名为《机车女郎》的月份牌年画，画面上一个20世纪30年代美女一头烫发，身着粉红衬衫，西式长裤配白跑鞋，时尚美艳。美女娇小的身躯骑着一辆摩托，手扶车把巧笑倩兮。画面背景是苏州河上的河南路桥和桥北堍新建的河滨大楼。创作这幅画的画家就是有上海月份牌第一名家之称的杭稚英。

当年，杭稚英的画室就在山西北路上。山西北路是一条历史积淀深厚的马路，随着时代发展，山西北路上的一些老房子在马路拓宽和城区改造中随风而逝，但路上的历史却留存了下来，其中就有上海知名月份牌画家杭稚英的画室。

山西北路旧景 金兮敏 摄

杭稚英1901年出生在浙江海宁县衙门主管钱粮的清贫文书家庭，自幼爱好绘画。1913年，父亲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印刷厂厂长处任秘书，杭稚英也跟随父亲来到上海，正好商务印书馆图画部招收练习生，他便进入图画部学画。三年学习期满，杭稚英被派往福州路河南路口棋盘街的商务印书馆服务部，从事书籍装帧设计和广告画绘制服务。四年期满，21岁的杭稚英便自立门户，倾心于月份牌广告画事业。他在虹口鼎元里租下房子开设画室，以个人名义接受客户委托，此时的杭稚英已小有名气。

杭稚英先生

杭稚英是富有创新理念的画家。还在商务印书馆服务时，他的目光就已关注到擦笔月份牌广告画。擦笔月份牌广告画出现在1914年，由郑曼陀用擦笔水彩画技法画成四张仕女图，推出后很受欢迎。杭稚英到印刷厂借阅郑曼陀的画稿悉心揣摩，在登门拜访郑曼陀求教无果时，在其画案上偶然发现一个碳精粉玻璃瓶，顿悟到擦笔水彩画技法，试画后，获得成功。

郑曼陀绘广告月份牌

他又在擦笔水彩画技术的基础上，借鉴了电影拍摄中的人物特写技巧，开创了构图饱满、色彩鲜艳的时装美女画风，在用色上吸取了美国动画片、国外广告画以及民间木板年画中强烈的对比色，融中西绘画于一体，创造了独具一格的海派月份牌画风。

来求杭稚英画的客户越来越多。1925年，杭稚英邀请了商务印书馆的同学金雪尘来和自己合作，并陆续招收了李慕白等一批学生。人一多，原有画室难免捉襟见肘，他干脆把自己的住宅和画室搬到了山西北路430号的一座大院内。

山西北路的老建筑 金兮敏 摄

杭稚英将大院的四分之三租下来作为自己的寓所和画室。这是一座典型的中西合璧式院落，院内有一幢建于清末的二层三进深的中式建筑，大门前有两座石狮子，内有大小房间37间。房屋梁柱和门窗为雕花镂空构造。

另一幢是建于1915年的二层花园洋房，正厅铺设进口彩色地砖，其他房间铺设柚木地板，一层天花板上刻有规则的花纹，二层采用中式平顶木质天花板。杭稚英租下了院内花园洋房和前后两进中式房子，在室内铺了地毯，摆上西式家具，沙发、电话等一应俱全。

山西北路的老建筑 金兮敏 摄

当时，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有他的父亲、妻子和六个子女，以及画室成员。画室分工明确，杭稚英负责创意和起稿，李慕白画人物，金雪尘画背景，花边和美术字也有人专门负责，最后由杭稚英整体调整润色，再盖上稚英的图章。

山西北路的老建筑 金兮敏 摄

那时，山西北路宅院内住了40多人，每天吃饭要坐五桌，俨然一个大家庭。杭稚英妻子用箩筐买菜，用大锅煮饭，用铲子炒菜，大家在一起，除画画外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爱好京昆艺术的杭稚英，专门请了师傅来传授京剧和昆曲。画室内生旦净末丑俱全，还自制行头，并租了西藏路绍兴同乡会招待演出。追求时尚的杭稚英还特意请人来教大家跳舞，周末在家中举办交谊舞会，每年还组织大家去苏州、杭州旅游，以开拓眼界，收集创作素材。

杭稚英置备了一台“劳斯莱斯”双镜头照相机，用于拍摄人物照，并以这些照片作为创作月份牌的借鉴。他还不惜重金订购了许多画报杂志，从中汲取灵感。杭稚英的月份牌专画各式新潮旗袍美女，这些题材新颖的美女月份牌充满魅力，一推出便成为时尚流行的风向标。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10张月份牌中就有6张出自杭稚英，随处可见签着稚英之名的月份牌。

杭稚英所绘月份牌

抗战时期，画室生意惨淡，杭稚英坚持民族气节，拒绝为日本人绘画。为了维持大家庭的生计，无奈到处借债。抗战八年，杭稚英债台高筑。抗战胜利后，他作画还债，不到三年时间，就还清了借债。终因积劳成疾，于1947年9月，突发脑溢血去世，年仅47岁。杭稚英离世后，他的主要合作伙伴金雪尘和李慕白继续留在山西北路杭宅绘制作品，仍署名“稚英”，并正式打出了“稚英画室”的招牌。

自20世纪20年代中期到40年代末，杭稚英在山西北路430号打造了一个现代化的广告设计事务所，开创了一个独特的月份牌王国，向社会呈现了1000余幅精美作品。今天，以“稚英画室”作品为代表的月份牌画已成为海派文化最形象的象征符号，杭稚英笔下那些优雅、自信、风情万种的现代女性，已成为研究上海城市民俗风情和市民审美情趣等都市文化不可或缺的宝贵财产。

作者介绍

惜珍

惜珍，本名朱惜珍。上海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著有《海上学人——一蓑烟雨任平生》《永不飘散的风情》《花园洋房的下午茶》《梧桐深处的别恋》《走近草根艺人》《在上海寻找上海》等城市文化主题专著。2016年出版的《永不拓宽的上海马路》（全三册）至今已多次重印，其电子书已被美国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和埃默里大学图书馆引进。

2018年与朋友共同创作出版长篇小说《面朝地中海的房子》。

2020年被评为静安区十大公共文化旅游人物。

2021年出版散文集《上海：精神的行走》（上下册），以作家的眼光去写城市的前世今生，用文字描绘出一幅幅气韵生动的城市画卷。

杭稚英绘阴丹士林布染料广告月份牌

编者按：

作者：惜珍

图片：金兮敏 ；档案春秋

编辑：施丹妮

栏目主编：施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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