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记叔叔 来源丨断面
这两天,我的朋友圈被一篇文章反复刷屏,这篇文章就是《再见了,我的19年媒体生涯:告别的不只是一份职业,而是一个时代》。
为何我的朋友圈被刷屏?想必你也猜到了:我自己也是媒体人,我的微信好友里的同事和朋友,多数也是媒体人。
媒体人告别的文章我们看到很多,这些告别的文章总能在媒体人中引发共鸣。当然也会引来刻薄的嘲讽:
“就你们媒体人话多:你们媒体的记者、主持人、编辑们,都太爱装饰自己了。跳个槽是对这个世界保持好奇心、是转型、是自我突破;不跳槽就是坚守新闻理想、坚守情怀。反正你们干什么都那么美好、有情怀。不就是换个工作嘛,你看看别的行业哪有那么多废话。只能佩服你们太能扯了。”
我今天想说的是,媒体人的告别反复被刷屏,真的不是因为媒体人“话多”,而是因为“恐惧”。
当然,这里的恐惧是加引号的。
告别文章里的很多话我很赞同
通读这篇文章可以得知,作者是一位5年前从传统媒体跳槽到新媒体的媒体人。这句话可能有些拗口,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白:很有危机意识的作者,几年前便开始转型,从纸媒跳到了网络。
而且从作者的自我总结看,这些年她为了转型付出了很多:
在我入职的前三个月,每天早晨一睁眼,就忍不住想掉眼泪。
置身在一个快节奏的环境里,每天的大量工作,每周的周报例会,都带来无形的压力,精神始终是处在急躁的状态,疲累到自我屏蔽,无法真正安静下来。有时候回家,和先生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发火,虽然那不是我的本意。
作者也经历了种种阵痛:
一如前辈们所说,当你踏上这列高速行驶的新媒体快车,就已身不由己。
新闻网站市场化运作下,所有过去引以为傲的关于职业的价值感和尊严,全部被推倒重建。
互联网时代瞬息万变,我们以为的新媒体,在大时代的更迭中,很快和电视媒体、纸质媒体以及电台一起成为了传统媒体。
作者告别时当然也有不舍:
我们这一代媒体人,就这样被裹挟,跟随移动时代的这一趟快车,奋力向前奔跑,不敢停下脚步。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生的每个阶段,总有结束的时候,一些人来,一些人离开,都是人生常态。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个当下,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作者的这些感触,相信很多在媒体内部转型,以及“走出去”转型的媒体人来说,都有深刻的体会。
在这个巨变的时代,在没有成熟的模式,或者说是成熟的经验可供借鉴的情况下,媒体人和媒体自身的转型,都面临着巨大的焦虑和压力。
当固有的表达和呈现方式,以及固有的生产方式面对瞬息万变的现实,以及“阅读市场”的检验,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发现,自己还在窃喜赶上“末班车”的时候,别人已经成功转身,在下一个“风口”弄潮……
媒体人告别,究竟是因为什么?
正如有人分析的,中国传统媒体“黄金时代”的逝去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黄金时代”逝去,不少优秀的媒体人选择告别,一方面当然是“人往高处走”的需要,每个人的每个年龄阶段,都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何况是获得信息快、思路点子多的媒体人。
另一方面,正如很多人总结的,包括传统体制的禁锢、新技术的冲击、媒体经营的压力等,也是媒体人阐述自己离职时的主要归因。
具体到这篇文章里,作者虽然没有明确写出自己告别的原因,但通读之下,我们还是能够简单总结。
第一是“理想”“情怀”的幻灭:
我们这一代媒体人,可能都还有一点点关于理想的情怀。当初入这一行,都认为自己应该担负着“妙手著文章,铁肩担道义”的梦想。
然而商业社会改变了一切。最让我们难以接受和承认的是,媒体不再只是媒体,被默认成了公关公司、策划公司、营销公司等商业机构,一切都被利益绑架。中国记者艰难地游走在尊严和利益之间,迷茫而又痛苦。朋友圈里有人长叹:当年我们谈理想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最终稿子写得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挣到钱!
所以,这也是许多媒体人离职的最重要原因吧!始终无法突破职业带来的荣辱冲突,在内心深处备感煎熬与折磨。
第二是深深的“厌倦和倦怠”:
作者写到这样一个细节:有一天晚上(我)很迟离开公司,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突然有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恐慌,感觉呼吸困难。就像前面黑漆漆一望无尽的马路一样,我看不到尽头,看到不光亮。
我坐在马路边上,给一个前媒体人罗宾发信息,问他:我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罗宾回复我说:你这就是媒体从业者常有的职业焦虑,算是一种情绪反应吧,我抑郁的时候,几乎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睡眠,每周都去看心理医生,也没有什么效果。后来我才意识到,是工作无法让自己获得成就感了,说白了,就是厌倦和倦怠。
我慢慢地站起来,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关于离职,马云有一个经典的说法:离职不管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不外乎两个:一是心里觉得受委屈了,二是钱给得不够。
精神的、物质的都让马云说了,似乎无懈可击。不过,传统媒体毕竟不同于传统产业和行业,无论社会怎样发展,媒体产品的精神创造特征不会改变。
然而现实如何呢?任何时候从事任何行业的人,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自身认知的进步,都会经历“理想”“情怀”的幻灭,以及幻灭后随之而来的深深的“厌倦和倦怠”。
但正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对现如今的媒体人来说,他们经历的幻灭和厌倦更为直接、更为剧烈、更为赤裸裸。
当然这有一些媒体人自身的原因,正像张泉灵曾经说过的,“时代抛弃你时,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但更多的,恐怕还是这些媒体人,在理想幻灭和现实厌倦后,选择“体面离开”时“老子不玩了”的喟然长叹。
不过话说回来,现如今在告别时还没忘记喟然长叹的,大约都是自认为“体面离开”的人吧:还好,我没在被淘汰之前离开。
媒体人“告别书”里隐藏的“恐惧”
知名媒体人王志安17日在微博上发文:
我要是在网上开门课,讲如何提问和采访,每人收费998块,有报名的么?要是有一万人报名,我就认真讲二十节课。王局毕生功力集萃精华,998块就可以买到。实在太便宜了。
王志安的前一条微博是:
周立波夫妇再次接受腾讯贵圈的采访,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唐爽第一时间回复了周立波在采访中提到的西服和手表的问题……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人在留言中调侃说:
是不是看了鹅厂采访周立波?真是差到尴尬癌都犯了……
现如今很多媒体人,不管是否离职,应该都承认一点:媒体从业者必须有一些基本的专业主义。
而下一句没说的话是:现如今的很多媒体和媒体人没有了哪怕仅存的专业主义。
什么是媒体和媒体人的专业主义,这里不再展开说。
但我想,如果说理想主义的幻灭,是很多媒体人尚可接受的话(毕竟还要养家糊口),那么,基本的“专业主义”的丧失,是不是很多媒体人彻底失望的原因?
《再见了,我的19年媒体生涯》的作者在文章最后说:
在媒体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我们知道,深刻的观点更多来自于对真相的调查思考,来自于对社会的深邃洞察,来自于对人心的深刻体会。所以,媒体精神永远不死,新闻职业无可取代。
如果社会的进步,需要无数的行业和个体付出代价,也请保留我们的尊严,王者无冕,虽败犹荣。
我想,作者最后写到这点,应该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中国周刊》前主编朱学东先生说过:没有真正的内容,最好的渠道最终也是卖垃圾,卖垃圾只有一类东西能持续,就是游戏和毒品。
作者也感叹:优质的内容,绝不是那些刷屏的爆款文章所能替代的。大众需要真相,读者需要思辨,保持清醒独立思考,是人的尊严所在。
但面对浮躁与禁锢,作者还相信自己的这些话吗?你我还相信“内容为王”吗?
我觉得,和这些选择告别的媒体人一样,很多媒体人都应该有感同身受的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这应该才是很多媒体人选择告别的根本原因吧。
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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