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遭罚后招生广告依旧播出

　　央视《新闻调查》8月1日播出节目“揭毕业证骗局”，以下为节目实录：

　　演播室：每年这个时间都是高考招生如火如荼的时候，有的考生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有的还在焦急地等待，而那些没有上线的考生也许正在努力寻求其它上大学的机会，针对这种需求，形形色色的委培、合作办学、民办大学等等早就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可是，这些学校究竟是否可靠？谁来监督他们？谁又能够保证他们兑现承诺呢？六年前，一群高考生听信了中介宣传，上了一所联合办学的民办大学。可如今，毕业已经一年，当初校方承诺的本科毕业证却成了一句空谈，我们前往陕西宝鸡调查。

　　解说：对于26岁的刘波和他的大学同学们来说，过去的一年永生难忘，去年夏天在完成了五年的临床医学本科学习以后，他们居然一直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刘波和同学们为此四处奔波，到处求助，却依然一无所获。7月14号，刘波和他的几个同学乘坐宝鸡市15路公交车前往宝鸡市陈仓区法院，几个星期前，他们递交了一份立案申请一直还没有消息，他们想打听一下，是不是已经被受理了？这可能是他们最无奈的选择。

　　记者：一年一度的高考招生就要落幕，而另一张网却正在编织着。当年，刘波和他的同学是怎样来到我身后这所学校？他们在这个学校里又怎样度过了五年的学习生活？而最后，他们为什么又拿不到那承诺已久的一纸文凭呢？

　　解说：六年前的那个夏天，刘波的高考成绩虽然过了分数线，却因为填报志愿的问题，没能被本科录取，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参加高考了。

　　记者：当时是怎么知道这个学校？

　　刘波：我爸的一个同事，他小孩也是我这种情况，就是托他一个亲戚找了一个大学，我爸就问他那有没有指标？

　　记者：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

　　刘波：可能是做生意的吧，在教育界估计也有一点关系的那种人。

　　记者：但是上大学这么一个严肃的事情，你能这么轻易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吗？

　　刘波：他跟我们说了，他一直就是从事招生，都是很正规的，没有出什么问题，我要学医，我爸也要我学医，他说有一个第四军医大学的委培指标他说要交一定的费用嘛。

　　解说：刘波妈妈病逝得早，从小刘波就知道爸爸希望他长大了学医，对于他们父子来说能去著名医学院上学是个不小的喜讯，为此刘波的爸爸不惜跟亲戚借了钱。

　　刘波：我爸借钱把三万块钱中介费交了之后，就邮寄了一个大学录取通知书。

　　解说：这就是刘波所说的录取通知书，它的标题是“恭贺”，而不是通常所说的“某某大学录取通知书”，正文中也并没有写具体被录取学校的名称。然而，在报到须知里对毕业证的性质却作了详细的说明。

　　记者：毕业后，发军医大学印制的毕业证书，但是它有一个括号，这里面的文字很关键就是不电子注册、不上网，可在学院档案室查询，这是什么意思？

　　刘波：当初我们也看了一下委培生的定义，委培生是没军籍、自费，然后档案可能能在本校能查到，可能上面提的话，如果我们在第四军医大学读书的话，我们的档案在全国查不到但是可以去第四军医大学查，是这样的。

　　解说：让刘波不能理解的是这个所谓入学通知书的落款，并不是刘波和他的父亲期望的第四军医大学，而是一个叫做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地方。

　　记者：在此之前你听说过这个叫陕西育才专修学院？

　　刘波：没有听说过这个学校，一直没有听说怎么上面盖的是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他说他是第四军医大学的委培基地，他就拿了一些东西给我看，那时候好像是盖了一个潜江市人事局章的一个文件，委托的文件，好像是。

　　解说：刘波看到的就是这份文件，2004年至少有三个地方的人事部门跟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签订过这样的委培协议，记者电话采访了其中湖北黄冈市人事局的当事人，李福元。

　　记者：当时你们是怎么和这个学校取得联系的？

　　李福元：很多委培的，也不是我们一家搞，我们也不是给一家做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事部门的事，潜江那个性质跟我是一样的，它的人比我多，都是中介招好了送过去的。

　　解说：陕西育才专修学院分别跟第四军医大学以及第二军医大学南京军事医学院签订了联合办学协议，各个环节的中间人把刘波跟他从未听说过的陕西育才专修学院联系了起来。不久以后，他将在这个学校度过5年的学习时光，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命运正在变得诡异莫测。

　　记者：当时具体是怎么谈的？你们这几方：军医大、二军医大、四军医大，包括黄冈人事局，包括潜江人事局。

　　闫东云(陕西育才专修学院 校长)：就是说的，育才负责学生的教学和平常的管理，然后军医大负责颁发证，人事部门负责学生的安排和资格证报名，就这样分工。

　　解说：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中介负责去招收高考落榜生，招来的生源属于地方人事部门的委培对象，它们再委托军医大学培养这些学生，而军医大又跟陕西育才专修学院联合办学。最后，这些学生将在陕西育才专修学院完成五年的学业，当学生毕业以后陕西育才专修学院负责协调颁发军医大学非统招的毕业证，人事部门负责用这个证来为这些学生报考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并接收这些学生的档案。陕西育才专修学院这样一所非学历教育的民办教育机构，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开始了大学本科生的培养。

　　记者：作为一个外行，说实话，看到你们这些协议我觉得很混乱。

　　张志冲(陕西育才专修学院 董事长)：因为当时全国很多嘛，很普遍嘛，在2003、2002年的时间，2003年、2002年、2001年的时间，这个是比较普遍的，是吧，当时这个是一种潮流，当时也是一种潮流，感觉到大家都一哄而上。

　　解说：按照协议要求，陕西育才专修学院每年要按学生人数给合作办学的军医大学缴纳每人每年一千元的管理费用，军医大学方面负责最终发放毕业证。

　　记者：这些学生如果没有二医大也好，或者军医大这样的牌子的话，这样的当年的允诺的话他们会来你们学校吗？

　　张志冲：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有可能他们也不会来，对我们办学者来讲就是办学来讲，有一定的私心，就是通过这个能够取得家长更多的信任，为下一年的招生能够创造更好的环境。

　　解说：其实，让那些不远千里从全国各地来到宝鸡的学生家长放心的，还不只是军医大的招牌。

　　记者：来入学的那一天，你见到的学校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老师、包括校里的领导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刘波：9月20号有四五百人，然后有穿军装的，有说自己是人事局的。那时候我们去的时候，学校就有一批可能是大专的吧，在那儿军训，穿的是军装。

　　记者：我们接触的学生给我回忆说，当时他们来报到的时候看到满学校都是穿军装的人，他们觉得这个跟军校没什么两样。

　　闫东云：我们学校自己的学生，穿的衣服是有点像军人的衣服，但是戴的标志是育才的两个字母的缩写。

　　张志冲：比如说6点钟起床，10分钟的起床时间，然后出操，跟部队是一样的。

　　记者：但是这样的一种管理方式，这样的一种外形外貌很容易让学生和家长相信你们和这个军校似乎有联系？

　　张志冲：从形式上感觉到，常人来讲，社会认为好像你们和军校有什么关系。

　　记者：所有这一切都让你觉得这似乎是一座蛮正规的学校。

　　刘波：对。

　　记者：心中的疑虑啊、怀疑啊，通通都打消了？

　　刘波：打消了，差不多。

　　解说：最终，包括刘波在内有140个学生选择了在这个学校就读，这些学生都是通过中介来到这个学校的，也全都给中介交了三万到五万不等的中介费，他们被分成临床医学和护理两个专业。大学生活开始了，可学生们心里的困惑却一点一点产生了。

　　记者：第一次你们觉得有点怀疑或者有点不对劲是什么时候？

　　刘波：第一次怀疑是因为学员证的事情，2004年寒假的时候吧，不是要回家吗？我们就要求发学员证，我们是委培生，我们就应该有学员证，但是那时候学校没发，那一天是下着雪，我们100多个同学站在学生处门口就是讨说法，我们要学员证，为什么现在不发。

　　记者：按理说 按照常规的话，这种一入学，学生证就应该有。

　　闫校长：最后就给学生又补发了四医大的。

　　解说：刘波在入学前，中间人告诉他是被第四军医大学录取的，当他到陕西育才专修学院报到的时候，用这份所谓的“恭贺”换到的却是第二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现在学员证又变成了第四军医大学的了。

　　记者：是可以这样的，第二军医大学换到第四军医大学，第四军医大学这么样换来换去的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吗？你们这么容易就轻信吗？

　　刘波：当初他给我们把学员证发了之后，我们的疑虑也差不多打消了吧，那时候。

　　记者：那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闫东云：这个当时因为这批学生后来人数也不是太多，因为当时签二医大和四医大的时候，人数数额都比较大，当时签的都是好几百人，好几百人就是说，如果学生数额多的话，就想分配在两个学校，后来人数也不是太多，最后就主要和四医大联系了和二医大联系相应少一些。

　　解说：同学们再一次放弃了疑虑，拿到学员证买到了回家的半价学生票，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刘波：我记得我第一年就是拿着这个学员证，还是穿着军装回家的。

　　记者：这是第一次回家。

　　刘波：嗯，第一次回家。

　　记者：回家以后，父母亲，包括周围的亲戚朋友，看着你穿着这样一个军装，这样一个…

　　刘波：肯定很自豪、很开心，那时候我爸说好好学习，你现在看来还算应该没有问题，就是我爸看到这种情况，因为该发的东西也发了。

　　记者：那别人问起来，你到底是在哪学习，你是怎么回答别人的呢？

　　刘波：我就说，我们现在先是在第四军医大学的一个代办点学习，我上的是军医大，上的是军医大，但是是自费生，就是这样跟他们说的。

　　记者：当时穿的衣服，校服。

　　刘波：我放到这里了。

　　记者：还保留。

　　刘波：还保留着呢。

　　记者：你们在学校穿的都是这样的衣服？

　　刘波：它就这么一套，然后每天都要穿的，还是。

　　解说：虽然表面上看陕西育才专修学院是军事化管理看上去很正规，可是五年期间类似于学生证这样不正规的事情却越来越多。一些家庭选择了让孩子另谋出路，到2007年底，刘波这届所谓的本科班，从当初入学时的140人还剩下86人。2008年的一天留下来的同学们又有人看到这样一条新闻……

　　记者：你有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跟学校直接提出来？

　　刘波的同学：没有。

　　记者：不敢提还是没有途径提？

　　刘波的同学：你要说在2008年让我们撤退，跟学校闹翻，那时候第一我们没有证据，第二钱拿不回来了，我们只能等最后的结果，就这样。

　　记者：换句话说就是学到中间，学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有怀疑也没办法？

　　刘波的同学：对。

　　解说：这条新闻的播出日期是2008年的7月3日，当时刘波和他的同学们已经完成了四年的医学理论学习，正在准备最后一年的实习。

　　记者：那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事情真的有点不对头了？

　　刘波：真正怀疑的时候嘛，就是到了快毕业的时候，我们该去实习的时候，那个学校它迟迟拖着我们，不让我们去，说没有给我们找好医院，不让我们去实习，当时我们都很火(生气)。

　　记者：说了去实习，没去成，那这些时间，你们在学校里干什么呢？

　　刘波：就待着，经常让我们干农活，让我们散化肥，种树，挖坑种树什么的都让我们做。

　　解说：经过漫长等待，刘波和他的同学们在交纳了一万元当年的学费和1800元所谓代办费以后，又交了四千多元的实习费，终于开始了期盼已久的毕业实习。

　　记者：实习进行得还顺利吗？

　　刘波：实习进行得比较顺利。

　　刘波的同学：在医院实习那段时间是我生活最充实，也最有抱负的一段时间，只要病人躺在手术台上，我就感到有一种很大的责任感在我身上，把我所学的尽我最大的努力，把这个病人治好，让他减少他的创伤、痛苦，我就感到很高兴。我老师劝我留下来，他说只要你有毕业证，我可以介绍你来这个医院工作。

　　记者：那个时候你已经离医生可能只有一小步，这样的一个距离了。

　　刘波的同学：对。

　　刘波：我留在外科，还有泌尿外科几个科主任都想留我。

　　记者：说的这么肯定了？

　　刘波：嗯，他说你把毕业证拿过来去医务处签合同就可以了，我跟我爸说，医院要留我，我爸就特别高兴。

　　解说：为了刘波的学业，刘波家里已经跟亲戚朋友借了四万多元，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刘涛父亲舍不得去医院看病，可正当他为刘波找到了工作，而高兴的时候意外又一次发生了。

　　记者：那是什么让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呢？

　　刘波：我们去实习之前跟我们说了，学生们你们去实习，你们2009年7月份可以回来把毕业证领回去，2009年10月份的时候就有20几个同学回到宝鸡，回学校要拿毕业证，我们到学校门口去我说我们要回来拿毕业证，结果学校都不让我们进去。

　　解说：对于陕西育才专修学院来说，2009年10月已经是另一个学年的开始，刘波和他的同学们已经准备结束学业，离开校园。

　　刘波：到后来10月底的时候，来了好多家长，大家也火(生气)得不行了，然后家长去跟学校交涉。

　　记者：这时候可能已经不是20几个人的事了？

　　刘波：不是20几个人的事了。

　　解说：2009年10月，同学们第一次发现毕业证可能出了问题，而实际上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校方董事早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学生还蒙在鼓里。

　　记者：什么时候觉得向学生允诺的证书可能会出问题？

　　闫东云：就是到2009年9 10月份的时候，去找李应涛，找不着，他就是到快发毕业证的时候，他人不闪面了。

　　解说：李应涛是联系军医大学跟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中间人。

　　记者：按理说未雨绸缪学生马上就要毕业。

　　闫东云：5月份说了一次，5月份可能他们举办人和他联系一次，他说没问题，5月份的时候他说没问题，8月份找他，他说他在香港，等他从香港，后来就找不着他了。

　　记者：现在打电话呢？

　　闫东云：不接。后来到四医大去打听，说他已经离开四医大了，就这样。

　　记者：事情出了以后，中间人还找得到吗？

　　张志冲：这个，这个中间联系人好像是转业了。

　　解说：经常出现在陕西育才专修学院，曾经帮刘波和他的同学们办理过第四军医大学学员证的李应涛神秘地在这关键时刻失踪了，他的消失使陕西育才专修学院断了跟军医大的联系，学院转而开始跟他们不常联系的，另一个合作办学方第二军医大学南京医学院接洽，结果更加令人震惊，这个学校早在2003年11月也就是办学协议签订之前就已经撤销，发出毕业证的可能性更加渺茫。这个时候，学生不仅是需要这个毕业证去找工作，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也迫在眉睫，在家长和学生一次次的催促下，他们从学校得到了一个听上去异想天开的答复。

　　刘波：家长跟学校交涉的时候，学校就说了，他说，他说有个统招证给你们办好了，是一个大专的。

　　记者：那你有没有问他们，怎么本来承诺的允诺的我们是本科生呢？这时候怎么又变成了大专的？

　　刘波：说你们先拿着大专毕业证先去用，这个本科证办理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记者：一个正规的学校会这样吗？

　　刘波：是，我们是有疑虑，但是也不会也不是特别特别怀疑，他每次都会过来给我们说大专证只是暂时拿给我们用的。

　　记者：这个所谓的大专证是哪个学校的？

　　刘波：大专证是湖南中医药大学的。

　　记者：这个时候怎么又变成了这个学校？

　　刘波：他那时候就说给我们同学都是办了这个学校的嘛，他也没具体怎么说。

　　解说：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陕西育才专修学院从5月份就在着手办这批证件，那时候刘波和他的同学还没有实习结束。

　　记者：当时这个证是怎么取得的？

　　张志冲：当时是通过河北石家庄现代护士学校，我们两家当时有一个协议，就是说他能帮助我们办这个湖南中医药大学的这个校外办，这么个证，当时说可以，我们给你交一定的管理费。

　　记者：这怎么听起来像是你们用钱买的证呢？

　　张志冲：本身这个东西，我们没有发证权利，只是交管理费，不是花钱去买这个证。

　　记者：如果说一开始入学的时候，你对这个学校招生啊这些程序不了解，到现在5年过去了，你们是大人了，已经成熟了，已经是大学生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变化，这个时候还要再来相信吗？

　　刘波：我们也没办法呀，毕竟要上班现在是要为事业着想了，因为拿着大专证，如果是正规的话也能上班，能考医师资格证，你本科证在办理，就只能等一段时间那样了，医院里又要毕业证，要你去上班，这些机会很难得的，但是拿那个证的话，要先交3800块钱。

　　记者：那这个大专证拿到手没有？

　　刘波：有40多个人领了。

　　记者：只是这一个班级是吗？

　　闫东云：05、06级学生，起先我们学校是和另外一所学校合作的，结果我们和他合作的中途，他突然退出了，退出了以后就把我们学校就一下放在这个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上。所以后来，05、06级的学生也就同意领的是这个毕业证。

　　解说：本科证变成了大专证，军医大学变成了湖南中医药大学，惟一能让刘波和他的同学们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学校允诺他们这次的证件货真价实。

　　刘波：学校的领导跟我们承诺，他说我们是10月底领的大专证，他说2009年那是11月26号的时候可以上网查得到，证书编号那些东西学籍什么都可以查得到。

　　记者：为什么到时候再查？

　　刘波：他说现在正在办上网，结果到了11月26号的时候，查不到嘛，上网查不到那个信息，去中国教育网上面查不到，那个学籍号、学籍档案那些东西都查不到，然后就打电话给学校董事长，他说12月10号可以查到吧。

　　记者：又往后推了。

　　刘波：又往后推了，学生肯定急了嘛，我们肯定急了嘛，到那时候我们就查了相关的东西，比如说吧，湖南中医药大学的编码是那个，他现在印成的是一个长沙铁道学院的编码，编码都是错的，而且那个文凭类型本来是，应该是一个统招，但是那时候变成了一个网教。

　　记者：网教？

　　刘波：网络教育。

　　解说：连大专证都出了问题，本来已经回到家乡的同学们又纷纷又从全国各地聚拢到宝鸡。2010年1月10号，他们把事情反映到了宝鸡市政府，市政府相关部门了解到情况以后很快成立了一个由副市长牵头的调查组，宝鸡市公安局经济侦查支队也介入了此次调查。

　　记者：这个证涉及到多少学生？人数有多少？

　　刘全才(宝鸡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 副支队长)：一共有753个人。

　　记者：调查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

　　刘全才：可以认定是假证。我们在深入调查当中发现，这个育才学院以学籍管理的名义给河北的现代职业技能学校打去了七百万，我们觉得有必要对河北现代职业技能学校进行调查。

　　解说：调查结果显示河北现代职业技能学校又找了另一个中间人郭宁来办理此证，郭宁再次把这件事情委托给北京大兴区的艾连杰，最终艾连杰提供了这批大学专科毕业证书。

　　记者：在调查中、侦查过程中，育才学院有没有共同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来？

　　刘全才：从现在调查的人员的口供以及一些资料显示，我们感觉育才不是跟他们一块共同来作案的，我们有意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这些办假证的，结果通过搜索发现办一个假证，一个大专的就是四百多块钱，一个本科的就是六百来块钱。

　　记者：我的疑问就是，这个学院怎么敢就有这样的行为？

　　刘西安(宝鸡市教育局民办教育管理中心 主任)：他们自己也没有发大专以上毕业证书的资质，所以他们只有通过其它一些非法途径来取得这个毕业证书，在某些方面带有蒙骗吧。

　　记者：我也看了一下，陕西育才专修学院它的办学资格证书，这上面的写的叫非学历教育，这个怎么解释？

　　张志冲：非学历教育是一个助学机构，它没有发证的权利。

　　记者：你们学了5年换得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刘波：是啊，感觉很可悲。

　　记者：你怎么跟你父亲交待？

　　刘波：我父亲那时候特别愁，他老是睡不着觉，那时候弄得整个人很郁闷很郁闷，心情特别糟糕，有时候一跟我聊天、说话的时候，他就说，儿子，你这事咋办？到底咋办？我又帮不了你，然后我就只能这样。我说老爸这样吧，我去学校，我去学校讨一个说法，无论怎么样 我会这个事情你不要担心，会有个说法的。

　　解说：从今年1月初开始，刘波和他的同学就一直奔波于各种职能部门之间，希望能够讨回通知书上承诺的那份毕业证，而从宝鸡市政府调查组了解到的情况，却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第四军医大学明确表示未与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签订三方合作办学协议，这使刘波和他的85个同学非常失望。

　　记者：那段时间你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刘波：当时我们的生活就是东奔西跑，顶着家里与亲戚、朋友、同学的压力，就是各方面的东西都，因为家里随时都在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亲戚朋友也随时都在问，反正就是过得很糟糕，举步维艰的那种。

　　记者：总共这五年下来，每个人合起来交多少钱？

　　刘波：大概10万块钱嘛，交给学校的根据个人的情况不同，但是我们的青春，近六年的青春就这样浪费掉了。

　　记者：那时候你家里怎么样？

　　刘波：2月5 、6号的时候，快过年了，我妈(继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我爸得了肺癌，我就回家去照顾我爸了，他这个肺癌还是因为我的事情给耽误的，我对不起他，我爸过世的时候是死不瞑目那一种，很大的怨气，对我来说，对我来说这一辈子，都洗不去这个阴影。真的，我都没时间孝顺他了，搞了那么久到现在什么结果也没有。

　　解说：刘波的父亲不久后去世了，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刘波立刻又回到了宝鸡继续为毕业证奔波。

　　1月底，刘波和同学们曾经得到过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承诺，承诺将在3月15号一定将毕业证发到学生手中。宝鸡市教育局也责令其实现这一承诺，刘波和同学们再一次相信了学校听从劝告，各自回家乡过春节，但后来事实证明这又是一张空头支票。

　　记者：有没有对陕西育才专修学院进行过一个专门的调查？

　　刘西安：我们进行过一个是我们要调查他们一下，原来办学招生方面的相关信息是不是这些信息进行了备案；第二个要看他们联合办学的协议是不是真实的，可靠的；第三个看他们，办学协议的履行情况，以及学生的学习情况。

　　记者：学生花名册，报到主管部门备案了吗？

　　闫东云：没有。

　　记者：为什么不去备案呢？

　　闫东云：一般有时候就疏忽了。

　　解说：关于联合办学协议的真实性，根据两个军医大学的回复文件，调查组认为还需要进一步核实，而在调查办学协议的执行情况时，调查组却发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

　　记者：像这个育才学院实际上，在当时培养这批学生的时候，跟合作的高校有没有过正面的接触？还是说只是跟中间人接触的？

　　刘西安：他主要是和中间人接触，他们就是说和军医大学的联系，从我的调查来看的话，这个中间人姓李，就是发现陕西育才学院和中间人，就是姓李的李主任他们之间有一些问题。

　　张志冲：他们是每生每年的管理费一千块钱。

　　记者：这个事都是如约履行的吗？

　　张志冲：嗯，如约履行的。

　　记者：当时交的所谓的管理费是打到学校的账户上，还是打到什么地方？

　　张志冲：打到他们卡上。

　　记者：谁的卡上？

　　张志冲：就是具体联系人的卡上。

　　记者：这么一个严肃的涉及到学生学历教育的一个行为，涉及到这么大笔的费用，把这个钱就直接打到个人的卡上，这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啊？

　　张志冲：当时我们就是说，因为当时就是说，他呢经常来回运作这个事情，我们感觉到我们交给谁都可以。

　　记者：为什么会那么信任这个中间人？

　　张志冲：这个李应涛，因为他是我爱人的老师。

　　记者：这里面带了一点个人的人情这种这样一层关系。

　　张志冲：嗯，有这么一层特殊的关系。

　　解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相关要求，教育主管部门应该定期对民办教育机构进行年审。

　　记者：那年审的时候，在这么一个漫长的5年时间从来没有发现过问题吗？

　　刘西安：在我们这几年，对学校评估的过程中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记者：可是监管部门、主管部门的职能，不就在于及早发现问题，及早提出警示吗？

　　刘西安：是啊，但是我们前面，前面这些相关的我们科室人员也去检查，每年都有个检查，但是这个检查过程中，学校在这方面也做一些蒙蔽的行为，我们也没有发现一些问题。

　　记者：也就是说如果当时这个毕业证书，这个事情没有东窗事发的话，可能到现在也看不出来？

　　刘西安：有可能。

　　记者：我也了解一下《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的一些相关规定，有些事情是要撤销办学许可证的，有些甚至是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的，比如说发布虚假招生简章广告、骗取钱财的非法颁发或伪造学历证书、结业证书、培训证书、职业资格证书的产生恶劣社会影响的等等，像这样备案不向你们呈报发送这种假冒的，伪造的学历，不按当时协议的承诺来履行等等这些行为是一个什么样的，怎么来定性？在民办教育上来说。

　　刘西安：这个定性就是说是违规违纪，育才学院前几年办学确实不规范，但是它在校的其他的学生都比较正规，我们还查过他的目前在校生。比如说09级的、08级的、07级的学生，在校这些学生的上学是没有问题的。

　　记者：那违规了以后，违纪了以后，对这样的行为怎么处罚呢？

　　刘西安：这个处罚已经，省教育厅和宝鸡市教育局已经给它做出了一个初步的处理就是进行了通报，停止它2010年招生，根据后面的调查情况来进行相应的处置。

　　记者：停止了吗？

　　刘西安：停止了。

　　解说：在宝鸡火车站，陕西育才专修学院设在那里的招生点，从未间断过咨询，等待咨询的家长和学生络绎不绝。

　　在路过这所学校的公共汽车上，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招生广告每隔十分钟左右就会播放一次。

　　记者：从当年来到宝鸡上学，如今6年过去了，刘波他们坐这趟15路车，已经不知坐了多少次。当然，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广告也不知道播了多少次了。其实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的广告，我们见过的很多，他们无一例外地宣传自己师资力量的雄厚、文凭的过硬甚至毕业以后的美好前景。但是有谁想过这些美丽广告背后的玄机呢？比如说，就拿现在来说，有谁知道育才专修学院已经被有关部门责令停改停止招生了呢？

　　解说：陕西育才专修学院被勒令暂停招生的消息并没有公示出来，记者只在宝鸡市民办教育网，关于陕西育才专修学院事件的专题文件中，看到了这份处理意见，而就在这条专题旁边的名校名师专栏里，第一篇便是对陕西育才专修学院的推荐文章。

　　记者：你们当时做了这样的整改意见，督促整改，但是你觉得这个事情最后能实现吗，从规范办学的行为上？

　　刘西安：我们觉得能实现。

　　解说：1月10号以来，宝鸡市政府调查组遍访了所有合同方得出了调查结论。

　　记者：你们的调查结果是怎么样的呢？

　　刘西安：这是一起多方参与的家长、学生共同参与的一个违规违纪事件，跟家长和学生有什么关系呢？

　　记者：跟家长和学生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有什么责任呢？

　　刘西安：这个委培协议就是学生和家长共同签署的，他们也知道这个毕业证的这个情况，也知道这个育才学院的情况。

　　记者：他可能知道高考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知道招生内幕是怎么回事？特别是民办教育。

　　刘西安：他肯定知道。

　　记者：你的意思是他们有点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西安：是的，就是这个概念，他明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有风险，但是也这么做了。

　　记者：协议定的也很完备，那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这个学校？

　　刘西安：这个实际上就是说要经过相关的部门来印证。

　　记者：连你们都发现不了，怎么能让去学生家长去发现？

　　刘西安：也有这方面的问题，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学生和，学生这个他毕竟是当事者。

　　记者：刘主任，如果你的孩子，假设一下的话上的这样一个学校最后得到这样一个结局，你会怎么想？

　　刘西安：对我来说的话，我不可能叫孩子走这条路，因为我觉得一个家长是一个负责任的家长，这个年龄段的家长他应该知道国家的高考制度是什么制度，国家的学历政策是什么政策，他不可能走这样的弯路。

　　记者：你不觉得以你这样的身份去要求每一个家长，提出这样的要求太高了一些了吗？

　　刘西安：不高，他们就想钻国家的空子，还想走侥幸这个心理来取得一些非常规的毕业证书。

　　解说：2010年5月，在学生家长跟陕西育才专修学院以及有关教育主管部门的座谈上，学生方面被通知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拿到那张毕业证了。

　　记者： 现在你们再回过头来看，当时跟学校签的这个委托的协议书也好，签的各种各样的协议也好，一个正规的大学招生完全不是这样的，你们自己没有责任吗？

　　刘波：现在看来我们是有一定的责任，因为当初我们就是读了到高考的时候，那时候咱们是学生，也不可能从事对教育系统，对政策法规了解得就比较少，我们的责任就是比较单纯、无知。2004年的时候，有的时候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记者：2004年的时候是高中毕业？

　　刘波：高中毕业。

　　记者：家长呢？

　　刘波：我家长，我爸是工人，对这些东西了解得比较少。

　　记者：还不如你？

　　刘波：对，对，可能吧。我爸是老实巴交的一个农民，后面当了工人之后呢，他就自己从事那份工人的行业，对那些东西了解得比较少。

　　记者：咱们交流过程中，随时都能听到军队的各种号、起床号还是锻炼午休的各种号声，包括现在的《解放军进行曲》，为什么这个学校要把自己至少从外表上弄成一个很像军校的这样一个形式？学生还要带着领章、帽徽。

　　张志冲：这是我们的校服。

　　记者：像学生穿的军服，都是你们自己去订做的？

　　张志冲：实际上过去军工厂退休职工，这些职工现在满大街都是，订做起来很方便的。

　　记者：跟真正的军服没什么两样？

　　张志冲：没什么两样，这标志上就有，学员们也喜欢这样，就是他感觉到整齐。

　　解说：7月14日，来到宝鸡市陈仓区法院的刘波和他的同学，一进诉讼服务中心就见到了立案庭的庭长。

　　同期：我想问一下，我们这个案子受理了没有？

　　同期：受理了。

　　同期：有没有书面上的东西？

　　同期：最近案卷也比较多，咱们这里一般要做简化处理。

　　同期：这个立案诉讼费是全额缓交？

　　同期：全额缓交。

　　记者：那张已经承诺许久的文凭至今没有发出，那个已经被责令整改的学校至今仍在招生，而这场奔波了数月的官司，到现在也没有结果。而刘波和他的同学们所要经历的其实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