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网面临产业危机的考验

　　中国最快崛起的明星社交网站正迅速面临“中年危机”考验

　　2009年间如火箭般蹿起的开心网（kaixin001.com）正经历不可避免的“成长烦恼”。 它在短短一年半内积累起6000万用户，之后的10个月只获得2500万新用户；它曾让一群“农场”游戏重度患者半夜爬起来“偷菜”，现在时有听闻的却是谁谁谁注销了自己的开心账户；它在已成气候的人人网和51.com夹击下突围，一度被视为最有可能成为中国社交网站（SNS）龙头，如今却被一些人认为最好的出路是出售给新浪等门户网站。

　　种种迹象让外界开始怀疑，这个曾经如日中天的社交网站是否后继乏力，甚至可能最终“泯然众人矣”——其最大对手人人网凭借开放平台上的众多游戏和与同属千橡旗下的“开心网”（kaixin.com）的互通将用户人数拉升至1.4亿以上；一直未曾发力的QQ校友已准备向 “朋友”社区转型，随时可能后起直追。

　　开心网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存在问题。

　　“我们跟很多广告公司的人聊天，他们说开心网很低调、很难联系到、合作门槛高、不重视中小企业。还有人说开心是一匹黑马，但现在已经不行了。”其广告高级架构师孙璐淡然对《环球企业家》表示。他很快补充道：“开心网不是黑马，是匹千里马。”

　　自2009年下半年，开心网也感受到某种“微调”。创始人程炳皓对《环球企业家》解释道：“随着游戏组件的下滑，相当多的用户其实转移到转帖上来。虽然阅读量很大，但用户在上面花的时间比游戏少些，因此看上去活跃度有所降低。”程颇具工程师气质，即便在开心网最炙手可热时也鲜有出镜。在本刊为其拍照时，拘谨的他会小声默念“茄子”，以作出嘴角上扬的表情配合镜头。

　　超乎寻常的崛起使开心网被高度关注，忘记其成立不过两年。相比之下，如今的霸主腾讯和百度都经过三四年蛰伏才崭露头角。在这段被外界忽视的时间里，它们拥有试错空间，仔细打磨战略思路、产品方向、人员培训和公司风格等等。开心网的一鸣惊人让万众艳羡，却很少有人注意到，这让它的瓶颈期也暴露在聚光灯下，要成为一匹“千里马”比想象中更难。 “好在我们都是工作过很多年、有很多经历和经验的人，我们对自己和整个团队的心态还是可以把握的。”程炳皓对《环球企业家》说。其投资人启明创投合伙人童士豪则对本刊表示，他们对开心网这两年的成长“非常非常非常满意”，觉得是“一个奇迹”。

　　事实上，MSN传播到头、后续游戏缺乏、新鲜感出尽等都只是开心网瓶颈的浅层原因。通过火爆一时的社交游戏，开心网已积累起用户基础和初步的社交关系；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巩固和利用这些“好友”及其间的“关系”，这也是开心最核心的价值所在。

　　在万众瞩目的高调开局中找到更丰富和持续的发展方式，是开心网正在进行的“二次创造”。程炳皓的筹码是大部分都为高消费能力白领的8500万用户和足够的执着；想法是在游戏应用之外开发出更多生活类第三方应用；风险则是并不明朗的前景和环伺的对手们。如能通过快速试错突破瓶颈期，带给用户超越游戏和坊间传闻聚集地的价值，那么无论是从产品、团队还是未来前景，开心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否则，不进则退，没有第三条路。

　　开心网发展历程

　　2008年3月 程炳皓创办的开心网正式上线运营，依靠社交游戏和病毒营销，用户数飞速增长

　　2008年10月 千橡集团购得域名kaixin.com推出同样名为“开心网”的SNS网站，引发真假“开心”之争

　　2009年3月 获得启明创投、北极光和新浪网共计2000万美元投资2009年5月 开心网起诉千橡不正当竞争

　　2009年6月 新华社电视作为第一个SNS网站的机构用户，正式入驻开心网，此后陆续有品牌、机构入驻

　　2009年8月 开心网开始引入用户付费项目，推出付费虚拟礼物

　　2010年3月 内测网页游戏大厅，引入网页游戏运营2010年4月 开心网与新浪微博合作绑定，将微博记录同步到开心网

　　2010年5月 首次引入第三方应用，被视为开心网平台走向开放的信号

　　迟到的开放平台

　　2009年底以前，开心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通过“朋友买卖”和“争车位”将社交游戏在用户间普及开，随后能“偷菜”的“买房子送花园”（即常说的“农场”）将其推上制高点。但后续的“钓鱼”和“开心餐厅”等游戏已无“农场”的势头。百度指数表明，“开心网”和“开心001”的搜索量在2009年中达到峰值，然后急速下滑。2010年2月“开心餐厅”的推出给开心网带来最近一次流量飙升，此后其Alexa走势便呈下滑态势。

　　开心网最初的成功运营很多都是无意识的，后来才有专门团队控制旧游戏升级、新游戏开发和单个游戏的运营等。但不同于“农场”的经常升级，“开心餐厅”推出半年后都没有更新。“游戏一直不更新，连摆设都一样，后来就没再玩了。”一位曾密集玩了两个月“开心餐厅”的开心网用户对本刊表示。而“农场”至少火爆了半年以上。

　　用户喜新厌旧的速度越来越快，要求却越来越高，这无疑给自行研发游戏的开心网带来很大压力。今年3月， “弹弹堂”和“商业大亨”等当红网页游戏悄然出现。两个月后，一向对开放未置可否的开心网正式开放平台，陆续上线的9款第三方应用中有5款都是社交游戏。其中一家第三方游戏应用开发者对本刊表示，过去一年他们始终在说服开心网开放，但无甚效果，到3月份时却突然透露出开放意向。有业内人士对本刊推测，第二批上线的一二十个应用中应该也一半以上都是游戏类。

　　虽然开心网最终选择了开放，但比外界预期晚了许多。SNS标杆Facebook早在2007年5月就开放了平台，MySpace紧随其后。在国内，谷歌OpenSocial最早的合作伙伴之一51.com在2008年6月抢先开放平台，人人网在7月也正式宣布开放。有业者对本刊表示，开心网现在开放平台肯定好于不开放，但已错过最好时机。

　　程炳皓对迟到的解释是：“开发一套开放平台方案需要投入很多时间、精力，还有人员储备和培训，以及我们自己要想清楚模式，这都需要时间。”开心网目前尚未建立起负责开放平台的团队，原因之一便是在招聘上的极端谨慎——不仅工程师，甚至实习生都要由程亲自面试。

　　尽管如此细致，开心网的平台开放仍显仓促。《环球企业家》从多处获悉，开心网的开放接口并不成熟，有些应用互动功能第三方已开发出来，但目前还不能接入。一位第三方开发者技术人员对本刊表示，开心网的技术底层架构本就不是为开放平台搭建，如果要开放恐怕面临比完善接口更大的技术挑战：“就像写文章本来是按议论文设计的架构，现在却要写出一篇散文。”

　　不久前，开心网刚刚更新了接口、后台和前台展示，用户使用第三方应用可通过“新鲜事”在“好友状态”中展示出来，达到推广应用的效果。程炳皓表示目前开放接口仍在完善中，与第三方公司磨合也需要时间。

　　但这种一步步开放的做法在开发者中引起疑惑，他们担心开心网是否真心想开放平台。在将“新鲜事”推广开放给第三方之前，开心网并不主动推介，用户只有在点开“组件添加”列表，进入“第三方应用”目录才能看到和添加这些应用，传播效果无疑大大受限。本刊接触到的一些开心网用户表示，除了比较有名的“X世界”，并不知道有新的第三方应用。

　　“X世界”正是此前唯一能通过“新鲜事”在“好友动态”中出现进而获得推广的第三方应用，目前共有 500多万用户。据知情人士透露，“X世界”实际上由开心网自己开发，只是因为涉及帮派性质而名义上当做外部开发。在其他之前没有任何推广的第三方游戏中，仅有挟“农场”之名的“开心农场2”用户数量过百万。开发“宝贝小镇”和“德州扑克”的博雅互动的CEO张伟5月底对《环球企业家》表示，单款游戏用户数有望在6月过百万。而截至发稿前的7月底，这一目标远未实现。

　　随着“新鲜事”推广的开放这种局面当有好转。但接口的不成熟和态度的暧昧仍让第三方开发者感到迷茫。一位曾与开心网谈过合作的游戏开发者对本刊表示：“即便开放了也是相当不开放。他们要改这个、要改那个，应用程序接口 （API）有很多限制。”因为这些限制，这家本可以首批上线的第三方开发者选择了放弃。

　　面对这些质疑，开心网认为保持高门槛地谨慎开放可以避免在低质量的应用中陷入混乱。它会先考察国内有能力的开发者，将其聚集在旗下甚至以半培养的方式传授自己的经验，然后根据用户需求向第三方开发者提出要求，能够做到才交给对方开发。这样做不无道理。 51.com是最早也一度是国内最开放的SNS平台，但在开放一年后就被迫砍掉大量劣质第三方应用，仅留下20个左右，其开放策略几乎宣告失败。

　　无论开心网的平台开放有多少问题，仍有其优点。相比游戏扎堆的人人网，开心网的竞争相对较小；腾讯的社交平台虽潜力巨大，但在分成中要占去90%。最重要的是，相比定位于学生的人人网和二三线城市的51.com，开心网的核心用户群体是消费能力很高的25 至35岁白领，其每用户平均收入（ARPU）明显高于其他平台，甚至不乏一个月充值数千元的。有开发者对本刊表示，开心网的ARPU值大约比人人网高出 50%至80%。而不止一位业内人士向本刊透露，人人网每月分给第三方开发者的分成总共不过150万元人民币，这使得很多开发者转战海外，仅将其视为在中国的试验田。

　　(本文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作者：徐冠群 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