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台涵盖大世界。”“非诚勿扰”带来的是各种人生态度的碰撞,“实际上每一个人的呈现都是对社会的缩影,实际上它是一个人生舞台。这个节目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做到伟大的地方,就是它是一个人性的舞台,人们可以在这个上面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对同一个问题不同的看法,来引发出自己对于生活的思考,这是很有意义和价值的。” “非诚勿扰”一个多月以来,已经成为全国卫视所有节目中的收视冠军,超过了去年“快女”的收视率,也覆盖了冯小刚的同名贺岁片。 目前有3家卫视在做同样的相亲节目,从先后顺序上,“非诚勿扰”列于第二位。它的形态可以概括为:场上有24名单身女人,从20岁到45岁不等,25岁左右最多,基本满足了男性的所有需要——多金“白骨精”、清纯校花、大胸模特、假小子、博士、肚皮舞教练……依次会出场5位男人,有10分钟时间展示他们的外表、才艺、经济条件、朋友评价和一部分个性,女人们有3次机会用亮灯、灭灯来决定让他留下或是轰其下台。错过这3次机会,她们就要处于被挑选的境地,这时男人可以挑选出3个女性,领走一个他愿意领走的。 这个显得相当女权的节目的核心力量都是男性,它拥有两个光头男主持:一个控制节奏和流程,是江苏名气很大的新闻主播孟非;另一个叫乐嘉,主业是企业培训,他把人的性格用红、黄、蓝、绿4种颜色指代,功能是煽风点火,分析嘉宾心理。 与一般的综艺主持不同,孟非讲话比较精简,他厌烦主持娱乐节目,在上一档唱歌节目中,镜头前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这种厌烦,而到了“非诚勿扰”,他的情绪方才转为正面。“综艺节目应该是什么样儿,谁想过这个问题?中国观众对综艺节目观念的全部来源,土一点的就是CCTV,年轻一点的就是湖南卫视,再牛一点的可以看到台湾的。但是他们很少看到湖南模仿港台,港台地区模仿日本,日本模仿欧美,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更发达、更先进的电视传媒。所以,他们就认为,娱乐节目就应该是所有的主持人都跟吃了药一样地兴奋,像个话痨,从一开始说到最后,头发绿一撮儿、黄一撮儿,穿的衣服都跟扑克牌上的大王那样的。这是一种风格,但它不应该是唯一的风格,对吧?”孟非对我说。 当下电视节目的分类中,“非诚勿扰”很难定性,它可以说是娱乐节目,也可以算情感节目,不过它显然是一个成人节目,这种成人化渗透在方方面面,从审美取向到谈话细节,可你又很难一句话说清它的成人趣味在哪里。某位男嘉宾出场后,一位胖姑娘说:“我要看看他的下面(资料)。”此时孟非只“嗯”了一声,大家心领神会。还有一次,一个美国小伙子说:“我到现在还是完整的。”全场唯一一个中性打扮的女孩说:“我也是完整的。” “这毕竟是成年男女的交友节目,‘性’这个东西多多少少地会被隐晦地涉及到。所以,你要觉得完全,我们一点都不涉及这个领域,你觉得正常么?如果直播,我绝对不碰这样的东西,但录播我会把尺度交给审片把关。高雅的东西,可能每个人兴趣不一样,低俗的兴趣,大家都差不多。”孟非对我说。 相对于孟非的“冷”,乐嘉的作用是“热”,他的风格比较聒噪,曾经连续40小时滔滔不绝。3个男人,与24个女人形成了某种微妙对抗。孟非说:“我们也总结过,在台上特别成功的是什么人。中不溜的人,某项单项指标太好不行。”乐嘉分析说:首先不能太穷太丑,这样过不了第一关;不能奇装异服摆姿势,会被女生认为骚包自恋;最要命的一条是不能顶嘴,面对批评一律诚恳地“谢谢”,必然能坚持到最后。由于女人在此不仅要表现美貌、谈吐,也要展现她们的善良、道德感,一旦男人掌握了这点,她们中的一部分也不得不被道德绑架。 24位女人在台上表现出比生活中放大了的强势,她们对来找死的男人品头论足,挑肥拣瘦,而男人猛一被女人包围,他们的心情并没有面对三宫六院的喜悦,更多是局促,倔强者可能会反击,招致的必然是更猛烈的炮火。有一期演员何润东想检验一下自己的人气,空降现场,他认为至少会有20盏灯为他点亮,但结果是:姑娘们尖叫了,而后摁灭了7盏。一位女博士冷酷地说:“我不喜欢他的厚嘴唇。” “我能感觉到有些男嘉宾,迫于节目设置的那种情境,没有办法针对每一个人都有那种回应。”孟非承认男人此刻的势单力孤,而习惯于做众人焦点的乐嘉持不同看法:“男的只要过了前面两关,就可以享受皇帝选妃子的感觉了。人类是允许女性对男人来品头论足的,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品头论足,人们会觉得这个男人很没有品。这个节目像比武招亲,你要享受别人关注的快乐,就必须要忍受。”这些男性可能要忍受日常约会里从未面临过的当面指责、挑剔和羞辱,这也使得“非诚勿扰”与同类节目相比,显得犹为刀光剑影。它其中的一部分男女嘉宾,似乎并不希望给全国观众和潜在配偶留下贤良温柔的好印象。制片人王刚在总结10年前婚恋节目的失利教训时说:“那时的中国人过于含蓄,现在的年轻人差异很大,乐于表达,交锋就在差距中展开。”在节目开播前,他曾经非常担心中国观众的表现力,因为10年前婚恋节目做不下去的根源就在于观众不愿意展露真实想法,口才欠佳。10年后,他发现年轻人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乐于表达也善于表达。 “中国人的说话是特别假的,大家都知道场面上该说什么话,私底下该说什么。所以我们尽可能地倡导在一种公共表达的时候,尽可能地符合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孟非承认这个真实是有底线的,“要在必须坚持的主旋律和价值观的体系下面,如果来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孤苦的、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男嘉宾,他可能有某种缺陷的时候,你觉得一个主持人拿他调侃合适么?”他坦白说,如果他的女儿要嫁给农民,他也会做一个很现实的考虑。“‘我们家不要农村女孩儿。’当你把它说出来的时候你想过社会感受么?有几亿农民在看你的节目,生活中有很多东西是可以做但不可以说的。你愿意嫁给一个残疾人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你把这话说出来公众什么感受?” “非诚勿扰”做到的是让部分大家私下里聊天的话赤裸裸公开在电视上,而又要把握不能过界。当某男宣称他愿为马诺抠下一对眼珠时,乐嘉很愤怒:“你不要低估电视的力量,看电视的高中生,会认为这是正确的价值观,你不把这个东西打下去,那不要出人命了?” 自从播出以来,几乎每期“非诚勿扰”都会制造出一些话题,它的某些嘉宾成了网络红人,甚至接近二线艺人出场价,狂接通告。最显著的例子就是马诺,一个北京平面模特,以相亲明星代替了选秀明星,她被塑造成拜金+SM女。当有男人问她愿不愿意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时,马诺说:“我宁愿坐在宝马里哭。”看到不顺眼的男嘉宾,她说要去找鞭子抽对方。于是马诺遇到了4次狙击:第一次是“富二代”刘云超,第二次是位健身教练,这俩人宣泄了一下对她的不满。第三次她的仰慕者来了,这个月收入850元的“眼镜男”只为她而来,抱着一捧花,被乐嘉比喻为游坦之。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上海一位酒吧经营者,他的目的并不想配对,而是发表了插头插座论,大意是几十个插头都插不亮一个插座,那只能是插座本身的问题。场下观众非常支持这种言论,掌声雷动。马诺被刺激到哭着下去了,可过了几期,她又来了。马诺终于被领走,又来了个比她更毒舌的“豪宅女”,免不了有些女孩认为,只要模仿马诺,她也会得到新一轮关注。 在刘云超亮出他600万元存款之后几天,他在百度的搜索排名仅次于刘德华。“把我吓坏了。人家刘德华出道30年了,他出来10分钟。”孟非说。一对杭州母子上台宣布“在丁桥(杭州郊区一个生活区)有90多平方米婚房”、“不找农村媳妇”、“婚后只负责60%经济”,引发全场女性对他们的围剿,这对母子事后俨然成了地产专家接受采访,他们说“丁桥板块还会涨”。基本上每期嘉宾都要语出惊人,“他给不了我住豪宅的梦想”,“我的手只给男朋友握,其他人要20万元”,“丑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上天对我发了一点脾气”,不胜枚举。 由于中国地大物博,神人众多,冲突过于戏剧化,“非诚勿扰”的“诚”一直被怀疑,有人说这些演员被安排背诵导演组安排好的脚本。江苏卫视的宣传语是“情感”,它的王牌节目叫“人间”,就是以情感取胜,这个定位一度被认为很扯,扯了N多年后,突然和“非诚勿扰”达成了接轨,因为导演组把它归类为“情感真人秀”。采访中,主创们表示,制作方没有作假的行为和意图,他们的节目“以真乱假”。乐嘉说:“我可以摸着良心很负责任地跟你讲,在台上讲的所有话,不可能排练过。凡是背的东西都会有虚假面,在台上不真实,这个节目好看就好看在我坐在上面,我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个事情很多人问我,网上还怀疑我和马诺有一腿。”但他们也承认,对部分参与者,确实缺少很有效的排查。 制片人王刚告诉本刊记者:“我以前做的节目是‘谁敢来唱歌’,去年收视下滑,观众对这类节目出现疲劳。我们聚在一起聊社会热点,每个人报5个热点中,必然有一个是‘剩男剩女’。于是我们看了几十种外国相亲节目,包括100女对100男、前女友现女友交锋,回顾了过去的‘非常男女’、‘相约星期六’。”他们和婚恋网站合作,以北京、上海、南京为嘉宾来源地,抱着尽量让配对成功的心态开播了。“开始是无意识的,不觉得相亲节目能让人红。” 在集体无意识中,节目奇迹般地火了,某些嘉宾由此得到许多机会,不论是现实中接受到大量求爱讯息,或是工作上获得更多机会。有的女嘉宾结识到了“富二代”,有些人游走在娱乐圈边缘不得其门,借此终于破门而入,也有以不真实身份参与其中,或者为了宣传自己的产品而来。在这个平台上,一时聚集了各种不明目的的群众,“有些人萌发了不单纯的想法”。从第一期开始,“校花”马伊咪就来了,她的美貌为节目吸引来很多男观众,但她永远不选择任何男人让人揣测她的目的是成名,对于这样的嘉宾,节目组的新规定是不能滞留两个月以上。王刚说:“我们要求嘉宾提供身份证、户口本,但民政部门在全国不联网,如果结婚不去派出所登记,户口本上依旧显示未婚。” “其实每种类型的女人都有,只是观众记住的全是嘴巴厉害的。有文艺背景的现在要避免,她们被要求填的表格背后有一份保证书,必须提供真实身份,否则产生的不良后果由自己负责。”女嘉宾撒谎之处可能是职业、年龄,而男嘉宾更可能是经济基础、婚否上作假,王刚说,有些男嘉宾说有车却不让拍,因此被废掉了。 因为没有预计到,起初节目组对于方向和嘉宾的制约是模糊的。比如乐嘉在前6期的职责是出题,测试嘉宾性格,他认为这样很不科学,感到痛苦而变成了今天的辅助主持,功能是插话。节目逐渐从相亲变成了情感真人秀,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苗棣说,“非诚勿扰”里,女嘉宾是连续剧,男嘉宾是系列剧。每个男嘉宾都带来一本人生故事,“有逃避的人,有真诚的人,有想找女朋友的,有随便玩玩的,有正儿八经真正想来结婚的,有从社会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有非常高端的‘海归’,有‘富二代’过来‘老子我非常有钱的’……”他们负责抓住那些从半中间切入的观众,即使没看过这节目,10分钟就能了解一个人的半生。而那些女嘉宾,有持续性的话题,追看的观众熟悉她们的风格、背景、前因后果。 但这并不是“非诚勿扰”成功最重要的秘诀,正如王刚所说:“小舞台涵盖大世界。”“非诚勿扰”带来的是各种人生态度的碰撞,“实际上每一个人的呈现都是对社会的缩影,我觉得它好看在就是说表面上你是在看相亲交友,但实际上它是一个人生舞台。如果这个节目单纯是个相亲交友节目,它的局限性就小了,我说这个节目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做到伟大的地方,就是它是一个人性的舞台,人们可以在这个上面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对同一个问题不同的看法,来引发出自己对于生活的思考,这个是很有意义和价值的。”乐嘉做了结论。 本站文章部分内容转载自互联网,供读者交流和学习,如有涉及作者版权问题请及时与我们联系,以便更正或删除。感谢所有提供信息材料的网站,并欢迎各类媒体与我们进行文章共享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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