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电视剧《三国》引发了很多争论,讨论焦点集中在电视剧对历史和小说的扬弃是否合理上。拍电视剧,史实为上?演义为上?抑或还有第三条路?考察一下三国这段时期很有必要。 中国史学传统源远流长,历史著作汗牛充栋,图书分类,经史子集,历史排第二,整理、研究代不乏人。民间也重视历史,但绝大多数老百姓不识字,也没条件接触史书。他们的历史知识除了来自亲身体验之外,主要靠的是戏剧、说书艺人,还有小说家。一个是阳春白雪式的研究,一个是下里巴人型的娱乐。两者在三国这段历史上对照明显。 《三国志》,素称良史。求学之人看二十四史,都是先看前四史,然后再根据所需挑着看后面的。前四史中,《三国志》最差,皆因陈寿用笔太过简略。宋文帝(424—453年在位)命裴松之作注,才使这段历史丰满起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点《三国志》,一半篇幅说的是注。 《三国演义》,四大名著之一。按过去的说法,成年人(“老不看三国”中的“老”其实指的是成年人)不能看,因为里面充满了尔虞我诈,成年人再看这世界就更乱了。 三国这段历史,时间不长,从公元184年黄巾起义到280年3月西晋灭吴,总共只有96年,从纯史学的角度来说,论成就、谈影响都比不过汉、唐、宋这些大王朝。但是老百姓对这段历史就是熟悉、就是喜欢。原因就在各种文艺作品长期讲唱评说,而《三国演义》起到了最突出、最关键的作用。 中国人看历史、学历史,很多时候不能摆脱政治功利、社会功利、人生功利的影响。就好像总有人爱从权谋术、厚黑学的角度去解读《三国演义》。这种形而下的研究实在只能衍生出等而次之的学问。更遑论去看《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听百家讲坛的白话历史,除了看稀奇、听热闹,自己留不下什么。 四川大学教授沈伯俊认为,《三国演义》的精华意义有三个层次,第一是对国家统一的向往,第二是对政治和政治家的评判与选择,第三是对历史经验的总结。历史经验总结这个层面上主要有人心、人才、谋略。谋略不等于权谋,二者都是术,中国哲学传统历来讲究以道驭术。在道义的约束下使用谋略才是值得肯定的,不择手段地用谋那就叫做权谋,罗贯中也不欣赏。 新版电视剧《三国》脱离了部分史实,违背了小说本意,也没有找到公认成功的第三条路。其中的编剧一环屡为批评者所诟病。在此我想,如果让裴松之来当编剧,是不是能在史实和娱乐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呢? 裴松之8岁时已熟读《论语》、《诗经》诸书,博览典籍,生活朴素。他给《三国志》作完注后,宋文帝称之为不朽。假如他来为电视剧《三国》写剧本,我想他的基本思路首先肯定是史实为上。 裴松之看过大量三国时期的著作。为了注释《三国志》,他收集了三国时期的原始材料150种左右,博引各家著作的原文,注文字数超原文三倍。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些书我们都看不到了。 比如曹操推行屯田一事,陈寿仅在《武帝纪》和《任峻传》中用50几个字略作记载。而曹操在这一重大决策上有何认识,推行中有何艰辛,推行后有何成效,陈寿则未作评叙。裴松之阐明了以上问题。又如诸葛亮七擒孟获,陈寿一笔带过。裴松之补充200多字,既反映出蜀汉“攻心为上”的和戎政策,又表明了这是北伐前安定后方的重要措施。 其次,历史细节真实。承接上一点,资料丰厚,自然有助细节真实。比如三国第一巧匠马钧,《三国志·方技传》付之阙如。裴松之以1200多字补充其生平与重大发明创造,指南车、翻车、连弩、发石车、水转百戏以及织绫机的记载得以保存。这要放在电视剧中,真实度将大幅提升。又如名士荀彧的外貌问题,陈寿不述,裴松之引《典略》、《平原祢稀传》加以补充,能反映出魏晋士人风流的时代特色。 第三,思想着眼统一。从注文中可以看出,裴松之对于天下统一或分裂的关怀程度,超越了魏汉正统之争。只要是能够“大当于天下”,而不使兵连祸结、苍生流离失所者,裴松之即以之为是。依当时天下大势而言,分明曹魏将有所作为,一统天下的可能性相当大,裴松之于是企盼曹操能够统一天下,而其中一个主要关怀是不希望看见天下纷扰不定,苍生受苦。 第四,可以照顾收视。裴松之在今天当编剧,势必要受投资方的制约,人家要照顾收视好收回投资。这难不倒裴松之,他可以引《陆氏异林》,写写大书法家钟繇与女鬼相合一事,名士的风流韵事应该是个收视亮点吧。 当然,裴松之当编剧也有问题,鉴于他对史料的充分把握,他编剧的《三国》集数当在300集上下,不知是否有制片人愿意请他啊。 本站文章部分内容转载自互联网,供读者交流和学习,如有涉及作者版权问题请及时与我们联系,以便更正或删除。感谢所有提供信息材料的网站,并欢迎各类媒体与我们进行文章共享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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